陈中愁锁眉头,满是忧虑与懊恼,嘴上却依旧咄咄逼人,厉声道:“速速放了公子,或可饶你一死!”
只是姜海晏有白衣公子作为要挟,不惧他们将路堵死,更没有搭理陈中的话,只问白衣公子道:“这位兄台怎么称呼?”
白衣公子淡然道:“区区贯只哥。”
他年纪与姜海晏相仿,本是蒙古人,却是一身白衣,汉人装束。
姜海晏忍不住质问道:“我与兄台素不相识,何以兄台非要将我逼入绝境不可?”
贯只哥一怔,疑道:“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?”
姜海晏对此话感颇感惊奇,半晌才问道:“我为何要认得你?”
贯只哥虽有利剑在颈,但已神色如常,失笑道:“非也非也,你想要杀我,总归是没错的罢?”
姜海晏却道:“既然是素昧平生,我又为何杀你?”
贯只哥脸色又是一变,沉声问道:“你当真不是来杀我的?”
姜海晏道:“不是!”
“何以为证?”
姜海晏冷笑道:“如若我是来杀你的,只需要……”说着,将剑一拖,已在贯只哥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微小的血痕。
贯只哥笑道:“你此时已身在重围,若是一剑杀了我,你自己也是跑不了的。”
姜海晏身陷险境,颇有些不耐烦,道:“我已经说了许多次啦。你若执意认定我是来杀你的,我确实可以杀了你!”
贯只哥愣了愣:“那你所为何来?”
“来兴国。”
贯只哥竟知道来兴国其人,复又问道:“所为何事?”
姜海晏只得答他:“杀父杀母之仇!”
贯只哥颇有些惊讶:“来兴国杀了你父母?”
“何只父母?”姜海晏咬牙切齿,愤懑不已:“他知德安府时,横征暴敛,鱼肉百姓,害得多少无辜百姓家破人亡,这姑且不言,他还命人将我寨中老幼,包括我父母在内,七十余户人家,屠杀殆尽!”
贯只哥怔了片刻,道:“既然如此,那或是我们双方误会了。”
原来贯只哥乃是蒙古贵族,其父正是当时炙手可热的蒙古南征大帅——阿里海牙。
阿里海牙一路南下,说降吕文焕,攻克襄阳;拔掉要塞阳逻堡、收了鄂州、汉阳等地;继而战败岳州高世杰,收岳州、江陵,乃至破长沙、屠桂林,可谓军功卓著,名噪一时。
时人听闻其子贯只哥身在德安境内,便有绿林好汉、江湖义士等,图谋行刺贯只哥,以挫阿里海牙。
姜海晏昨日纵马,引得蒙古人注目,便以为他也是为此而来的。
当下听贯只哥说是误会,姜海晏便道:“既然只是一场误会,我现在可以走了吗?”
贯只哥却道:“可你昨日主街纵马一事,尚未查明……”
姜海晏冷笑道:“这么说,还是不想放我走?”
“非是我不想放你走,而是你自己不走。”
姜海晏听得出奇,问道:“这话怎么说?”
贯只哥忽然一笑:“来兴国举城投靠大元,他的下落,我自然是知道的。难道,你不想知道吗?”
姜海晏愕然半晌,惊道:“你愿意告诉我?”
贯只哥却不回答,只道:“陈中,你让他们都散了。”
陈中满是犹豫,企图劝说道:“可是,他若是欺骗公子,我等万死莫赎啊!”
贯只哥笑了笑,道:“姜兄弟,你若不撤剑,他们会担忧你有害我之心;你若撤剑,又定会疑我们在你撤剑之后反悔。你看,这可如何是好?”
姜海晏已有计划:“莫如我先押着你,待我脱身之后再说。”
贯只哥无奈一笑,对陈中道:“你也看到啦,你们不走,这柄剑便不会从我的脖子上拿下来。”
陈中无可奈何,只得按贯只哥吩咐行事。一众蒙古兵当即有序退开,很快不见了踪迹。
姜海晏这才慢慢将剑移开。
贯只哥又向陈中道:“将胡远之叫过来。”
方才,那胡远之向贯只哥汇报完他与姜海晏的问答,贯只哥挥了挥手,他便已识趣地离开了。
陈中虽然放心不下贯只哥,但姜海晏确实将剑撤开,当下只好依言而行。
却在他转头要走时,忽见贯只哥朝他眨了眨眼。
陈中心中有数,快速离去。
贯只哥回身看了一眼姜海晏,见姜海晏仪表堂堂,颇为欢喜,道:“胡远之那人虽说是个泼皮无赖,但他此前跟过来兴国。来兴国的事情,他知之甚详,若逢不解之处,有需要询问的,尽可问他。至于来兴国本人嘛,我可以明确告知你,他早已经死啦!”
姜海晏吃了一惊,万没料到胡远之之前的戏言,竟是真的。
贯只哥见他错愕,又道:“你与胡远之说是来寻来兴国的,可来兴国既已死了许久,他又怎会不疑心你?”
姜海晏这才明白为何胡远之总是将他的话置之不理,却又连忙追问道:“他几时死的?怎么死的?”
“大概是在两年前,被人行刺而死。”
姜海晏追问道:“有什么证据?”
贯只哥也不瞒他:“证据有一,证人亦有一。证据是他的坟茔,他若尚在人世,必不会为自己立冢、咒自己死,对吧?”
姜海晏不以为然:“只怕他得罪的人太多了,情知必死无疑,于是借此脱身,也未可知。”
贯只哥呵呵笑道:“姜兄弟,你的想法天马行空,委实有趣。”
“人证是谁?不会就是你,或是胡远之罢?”
“非也非也。那人姓常名健,乃是一绿林草莽,据说素有侠义心肠,来兴国便是被他刺杀身亡的……”贯只哥突然冷笑两声,继续说道:“此番他前来安陆,竟又想刺杀我,被我身边的人拿下,现在已在狱中。你可随我一去,问他一问,便知真假。”
姜海晏疑道:“倘若你因此设计,引我入狱呢?”
贯只哥不答反问:“你若真是清白之身,又岂会担心我会害你?”
“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。”
贯只哥沉吟片刻,道:“既然如此,你等下可以问问胡远之。我此前以为你是为行刺我而来,故此并未与他提前商议谎话,若是我的话与他说的有出入,便说明是我确实骗你啦。眼下我的人都已经撤啦,我又打不过你,还不是任你处置……”
姜海晏见他说得十分真挚,倒也信了几分。
不一会,陈中便带着胡远之走来。
胡远之看贯只哥时,多有讨好的意思;看向姜海晏,眼里却多了几分惧意。
他向贯只哥道:“不知公子叫小的来,有什么吩咐?”
贯只哥看向姜海晏,坦然说道:“你问罢。”